最近读了疫情期间在网络上吵得很凶的“方方日记”,通篇看下来,觉得文字朴实无华,也清晰真实地记录了武汉疫情封城期间的点滴。日记里面有很多对政府工作的批评,但也充分表达了对官方的信任,都是正常百姓心中所想。

作为一个在当代敢于写文字批评政府的作家,委实感到敬佩。而她六十多岁高龄还受到网络暴力,实在表示心疼,希望她不要过于在意网络上的评论。

究竟有什么事让他们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、一个他们毫无了解的人有这样意欲大卸八块的刻骨之恨呢?难道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不是真与善而是仇与恨?

这让人实在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们有这么多仇恨。好像,他们一生都在咬牙切齿。仇恨很多人,仇恨很多事。

像隔离病毒一样,与会咬人的群狗隔离,这就是常识。

记得我曾经跟某部门的一位负责人说:你们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些人去指导学生呢?他们中有的人就是流氓呀。可惜,对方没有听。现在,当年的那些被号召上网展示正能量的人,被指导成今天的他们。

方方给网络上一个16岁孩子来信的回复:

我要说,孩子,你写得不错,充满着你那个年龄人的疑惑。你的想法很适合你,你的疑惑是教育你的人给的。但是,我要跟你说的是:我无法解答你的疑惑。
看到你的文字,倒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读过的一首诗。这首诗是白桦写的,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: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和剧作家哦。
我读这首诗的年龄大约是12岁,这是在1967年的“文革”中。那时,整个武汉的夏天,都在武斗。就在这年,我这个小学五年级学生,得到了白桦的一本诗集,诗集名为:《迎着铁矛散发的传单》。其中第一首诗是《我也有过你们这样的青春》。诗的第一句:“我也有过你们这样的青春,那时的我们就像今天的你们。”我读这首诗时,非常激动,并且永远记下了。
孩子,你说你16岁。我16岁时,是1971年。那时候,如果有人跟我说:“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”,我一定会豁出去跟他争个头破血流,而且他就是说三天三夜道理也说服不了我。因为我从11岁起,接受的就是“文化大革命就是好”的教育,到我16岁时,这教育已经进行了五年。用三天三夜的道理来说服我,远远不够。同理,我也不可能解答你的疑惑。我就是说三年,写八本书,恐怕你也不会相信,因为你也有至少像我当年一样的五年。
但是我要告诉你,孩子,你的疑惑迟早会得到解答。而那个答案,是你自己给自己的。十年,或是二十年后,有一天,你会想起来,哦,我那时好幼稚下作呀。因为那时的你,可能已是一个全新的你。当然,如果你走的是一帮极左人士指引的路,你或许就永远没有答案,并且终身挣扎在人生的深渊。
孩子,我还要告诉你:我的16岁时代,比你差远了。我连“独立思考”这样的词都没有听说过。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需要独立思考,我的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,报纸说什么就是什么,收音机说什么就是什么。11岁开始“文革”,到21岁“文革”结束,这十年,我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。我从来没有过自己。因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,只是一台机器上的螺丝钉。随着机器运转,机器停,我停,机器动,我动。这状态,大约也像今天的你(而不是你们,因为现今16岁孩子中很多人相当有独立思考能力)。
幸运的是,我的父亲说:他一生最大的理想,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全都能上大学。父亲说那番话的样子我还记得。所以我在当搬运工的时候,一心想实现父亲的遗愿,于是我考上了大学:中国最美丽的武汉大学。
孩子,我经常为自己感到庆幸。虽然我的少年时代接受的尽是愚蠢的教育,但我却在青年时代得以进入大学。我在那里,如饥似渴地学习和阅读,与同学们一起讨论非常有意义的话题,并且开始了我的写作,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了要独立思考。我还有幸地遇上了改革开放,更有幸参与了整个改革开放的全程。我看到结束“文革”浩劫的中国,从那样落后的状态,一步步强大。可以说,没有改革开放,几乎就没有今天的一切,包括我写这份公开的日记以及你给我写这封公开信的权利。这一点,我们都要庆幸。
孩子,你知道吗?改革开放的前十年,几乎是我自己和自己斗争的十年。我要把过去挤压进我脑子里的垃圾和毒素一点点清理出去。我要装入新的东西,我要尝试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,我要学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。当然,学会这些,是建立在自己的成长经历、阅读、观察和努力的基础上。
孩子,我一直以为这种自己与自己的斗争,自己给自己清除垃圾和毒素的事,只会在我这一代人中进行。意想不到的是:你和你的一些同伴,将来也会有这样的日子。那就是,自己与自己斗争,吧少年时代脑子里被灌入的垃圾和毒素,清理出去。这个过程,倒是不痛苦,每清理一次,就是一次解放。一次次的解放,会把一个僵化麻木带着锈迹的螺丝钉,变成一个真正的人。
孩子,你听的懂吗?现在,我要把这一句诗送给你:“我也有过你们这样的青春,那时的我们就像今天的你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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